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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路・齐天乐

作者:张炎   朝代:

十年前事翻疑梦,重逢可怜俱老。

水国春空,山城岁晚,无语相看一笑。

荷衣换了。

任京洛尘沙,冷凝风帽。

见说吟情,近来不到谢池草。

欢游曾步翠窈。

乱红迷紫曲,芳意今少。

舞扇招香,歌桡唤玉,犹忆钱塘苏小。

无端暗恼。

又几度留连,燕昏莺晓。

回首妆楼,甚时重去好。

这首词是作者在暮年时回忆曾经的一段恋情所作,全词写得深沉感人,曲折含蓄,意味深长。词的开头两句,写到了十年前的美好恋情,作者不禁对“往事”感到怀疑,是否仅仅是一场梦而已。“重逢”一句总收上文,以“可怜”表示可惜。这里是即事抒情,不是记游写景。接下来作者再写十年重逢的情景,则都是两人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情感流露。“水国”两句点明时令,道出地点:“山城”两句点明地点:暮色中相对无言,两人唯一的动作只是对视一笑。此句一语双关:一是指眼前只有无语相看的两人对视一笑;二是指词人把目光投向远方,想象中两人在阔别之后重逢时的喜悦和激动。“荷衣”三句是换头。“换了”,即已换下,“荷衣”两句写由洛阳来到这里,“荷衣换了”不仅写出了换装之多、行程之遥,而且暗示了战乱频仍、人事多变。作者途经洛阳时虽然已不同往日“乘车戴笠”,而在长安又得一番头脚更换,“京洛尘沙”,多少艰辛。因而眼前已是鬓发苍白、步履艰难了。“任京洛尘沙,冷凝风帽”,不期然而然地表达了年华已老、积潦重生的感慨和愁绪。而“一笑”之情,实也包含了这样的悲感和苍凉感。“见说吟情”两句点出时移事易、今日双方都是离开了人间天堂杭州,因此当作者再读词人当年歌舞之事、歌吟之声的时候,又油然而生几许悲感:“见到钱塘苏小如此令人怀恋不已,不由得几度去强留佳人(燕昏莺晓留不住已是当然)”。回忆终归是要落脚在现实之上。作者的《汉宫春》这首词就非常有代表性: 初拜席,正群芳烂漫,春入芳菲。红妆按歌按舞,竞向银屏。追思往昔战乱频仍,长恨涉江遥,移近溪阴。待访翠岩莲社,重修旧业更未。 过眼年华,动人幽意,相逢几番春非。莫问世间何事未了?但择胜盟盟重再飞。细相忖度:几时重去?好花枝。再发归时。我亦成归计。 在作者看来,“欢游”之事不再,“舞扇”之歌唤不再,“歌桡”之景已非。“无语相看一笑”是如此可贵可爱!末三句感慨更深一层:“回首妆楼何日重去好”,这是在回忆中想到未来,于回忆中又燃起了希望之光。“甚时重去好”,是发自词人内心深处的呼声。全词至此遂有了一个完整的收尾。 此词之所以具有强烈的感染力量和深沉的艺术魅力,是因为它不是作者在浅斟低唱自己的爱情悲剧或身世之悲苦,而是从更高的角度审视整个时代和人生,从而在更高的层次上引起读者的共鸣和感慨。作者的另一首《汉宫春》这首词的下片“叹十年心事,三千里离愁”,更可以与此相互发明。这首词虽然是在回忆过去和当前深情地回顾与对比中表达出来的悲感情绪和对当前生活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即所“好花枝再发归时。我亦成归计”),但是对当前的感慨和对未来的希望也是交织在一起的。它和作者在《汉宫春》这首词中所表达出来的思想感情是一致的。 总之,这首词写得深沉含蓄、意味深长。它之所以能产生如此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和艺术魅力,是因为它不只是一种单纯的咏怀抒情之作,而是寓含深意的纪实之作;不只是表现个人身世遭遇的悲苦和人生的哀怨的篇什,而是勾画了时代生活的历史画卷;不只是对往昔岁月的悼惜和对当前生活的感慨,而是从更高的角度反映人生与时代前进中的新趋势、新变化、新面貌的一种艺术形式和艺术手段。这正是此词之所以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量和深沉的艺术魅力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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